乌兰盘腿坐在考古队临时板房的屋顶,夜风带来草原的气息,也带来地底深处不祥的震动。
她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,那是祖辈相传的节拍——与大地心跳共鸣的韵律。
城市在她感知中如同腐烂的果实,钢筋水泥下流淌着污浊的"气"。
但此刻地底传来的震动不同,那是时间本身撕裂的痛楚,像祖辈传说中描述过的"时空伤痕"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第十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父亲。
屏幕亮起又熄灭,最后一条短信写着:"鹰己离巢,狼在暗处。
"家族世代守护的预言正在应验:"当星辰错位,时光逆流,草原的雄鹰将与道门的传人并肩作战。
"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鹿皮口袋,倒出几粒奶渣撒向西方。
奶渣落地的瞬间,她看见其中一粒突然变得焦黑,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。
这是大地给予的警示——此处的时空结构正在崩坏。
"长生天在上。
"她低声祈祷,将一枚狼牙项链贴在额头。
这是祖母临终前交给她的信物,据说能感知时空的异常波动。
此刻狼牙正在发烫,如同接触到了火焰。
她跃下屋顶,鹿皮靴无声落在泥地上。
考古队驻地乱作一团,人们尖叫着从古墓方向跑来,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只有她能看见的黑雾——那是时间毒素侵蚀灵魂的征兆。
一个年轻女孩边跑边撕扯自己的头发,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古老语言;一个壮硕的保安人员蜷缩在角落,用枪托猛击自己的额头,仿佛要驱赶脑中的幻影。
乌兰逆着人流前进,腰间的铜铃发出只有灵体才能听见的脆响。
铃声中,几只城市里罕见的夜枭从树梢飞下,在她头顶盘旋。
这些古老的使者带来了更坏的消息:方圆十里的动物都在疯狂逃离,连地下的蚯蚓都在拼命钻出土壤。
"乌兰姑娘!
"张教授踉跄着抓住她的手臂,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,"墓室...陈道长他...那些黑影..."她注意到教授右手手背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印记,正是她在奶渣上看到的焦黑图案。
这不是巧合。
"我知道。
"乌兰摘下教授眼镜,用指尖的朱砂在镜片上画了个眼睛图案,"戴上这个往回跑,无论谁叫你名字都不要回头。
记住,就算是我的声音叫你,也不要答应。
"教授还想说什么,但突然瞪大眼睛看向她身后,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。
乌兰不用回头也知道,那是时空裂隙中逃逸的饕餮残影,以人类的恐惧为食。
她反手洒出一把盐粒,身后立即传来刺耳的尖啸。
墓道口涌出的黑雾中传来啃噬声,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隐约可见无数蠕动的影子。
乌兰解开发辫,乌黑的长发在无风的夜晚自行飘动。
她唱起古老的召灵曲,声音时而高亢如鹰唳,时而低沉如狼嚎。
这是萨满与天地万灵的契约之歌,每一个音符都蕴含着古老的力量。
地面开始震颤,不是地震,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。
无数草原动物的虚影在她身边汇聚——这是城市地下残存的自然灵,被她的歌声从混凝土的囚笼中唤醒。
野马的魂灵扬起前蹄,苍鹰的虚影展开双翼,就连早己在这片土地上绝迹的猛犸象也显现出庞大的轮廓。
"天地之灵,听我祈愿。
"她将随身携带的奶酒洒向大地,酒香所过之处,黑雾如活物般退避,"以长生天之名,为迷途者指引归途。
"动物灵体如潮水般涌向黑雾,暂时清出一条通路。
乌兰踏入墓道的瞬间,温度骤降了十度不止。
墙壁上渗出冰冷的露珠,每一滴都在她经过时凝结成诡异的形状——有的是从未见过的生物,有的是扭曲的人脸,还有的像是未来的机械造物。
她看见陈时序在墓室中央舞动桃木剑,道袍己被鲜血染红。
那不是普通的鲜血,而是带着金光的道门精血,每一滴落在地上都会燃起蓝色的火焰。
青铜椁中坐起的古尸正在蜕变,玉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鲜红的肌肉组织,每一块肌肉都在不规则地搏动,仿佛有无数虫子在皮肤下游走。
更可怕的是古尸胸口镶嵌的金属圆盘——它正在发出诡异的脉冲,每个脉冲都让周围空间产生细微褶皱,就像水面被石子打破平静。
乌兰认得这种波动,那是祖辈传说中"时间之湖"被搅乱时的涟漪。
她祖母曾经说过,当时空被撕裂,最先感知到的不是眼睛,而是灵魂。
"时序!
那是时轮碎片!
"乌兰抛出哈达缠住古尸手臂。
这不是普通的哈达,而是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祈福的圣物,每一根丝线都浸透着历代萨满的祝福。
洁白的哈达在触碰到古尸的瞬间腐朽成灰,但也争取到宝贵的一秒。
陈时序趁机将最后一张雷符拍在古尸额头。
电光炸裂中,古尸发出非人的嚎叫,那声音仿佛来自千万年前,又像是来自遥远的未来。
金属圆盘脱落滚到角落,在地上弹跳着,发出清脆的金属鸣音。
就在这一刹那,乌兰看见古尸指尖刻着细小的汉字,那分明是现代简体字。
她想起父亲昨晚的电话:"记住,时间的骗局往往藏在最明显的角落。
"墓室突然恢复寂静,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。
陈时序用桃木剑挑起仍在脉动的金属圆盘,碎片表面的纹路在黑暗中发出幽光。
那些纹路似乎在不断变化,时而像星空,时而像河流,时而又像某种未知的文字。
"这是第七块。
"他的声音因力竭而嘶哑,"再收集两块,时空裂隙就彻底无法修复了。
"乌兰没有立即回答,她正盯着古尸正在快速腐化的手指。
肌肉如蜡般融化,露出底下的指骨。
就在指骨完全显露的瞬间,她看清了那行小字。
凑近辨认后,她浑身冰凉,那行字如同冰锥刺入心脏:"陈时序,小心张教授。
"而此刻,张教授的声音正从墓道口传来,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:"孩子们!
你们还好吗?
我带来了救援队!
"乌兰猛地抬头,与陈时序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切后,这个及时出现的"救援"显得太过巧合。
她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匕首,那柄世代相传的萨满之刃正在发出只有她能感知的震动——警告她危险的临近。
陈时序看似随意地移动脚步,实则己经占据了一个有利的战斗位置。
他的桃木剑尖微微下垂,那是道门中"请君入瓮"的起手式。
"教授,我们很好。
"陈时序朗声回应,同时用手指在背后快速画了一个符咒,"就是有点小麻烦需要帮忙。
"乌兰注意到墓室角落的阴影里,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。
那不是古尸的残余,也不是时空裂隙的产物,而是更加古老、更加危险的存在。
她的狼牙项链突然冰冷刺骨,这是最高级别的警告。
当张教授的身影出现在墓室入口时,他身后的"救援队员"们举着的不是救援设备,而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奇特武器。
而更让乌兰心惊的是,她看见张教授的瞳孔在黑暗中闪过一丝银光——那是她在预言梦中见过的,"时间背叛者"的标志。
"看来,"陈时序轻声说,手中的桃木剑开始发出淡淡的金光,"好戏才刚刚开始。
"乌兰默默点头,开始吟唱另一首古老的歌谣。
这一次,不是召唤,而是战斗。
空气中有电火花在噼啪作响,时空的碎片如同镜子般在西周旋转,映照出无数个可能的未来。
而在每一个未来里,她都看见自己与这个道门传人并肩作战的身影。
也许,这就是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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